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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8章 应当使憎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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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“陛下的年号可是景元?”幼帝不语。“征和?”幼帝再度重复了之前的那个音节。

  她又试探着问了些寻常儿童应当知晓的事,幼帝以简单的“是”和沉默的否一一回答,她脑中轰然作响。眼前这软弱无力的躯壳下竟然囚着一个正常的灵魂?然而她是否是唯一悉这个秘密的人?

  她又如何教导这不能言语的稚儿在他人的耳目下掩藏自己?她心中悚然,一时如同站在万仞绝壁之上,面对着其下无底的深渊,她畏惧着,尔后心中又生出无限悲戚来…她并不是唯一的囚徒,也远不是当中最凄惨的。

  她尚且拥有些许自由,而这个浣衣宫人生下的小王子,从降生起便是这具残破躯体的囚徒,神智清醒,却永远无法言语,无法书写,一生注定困在无人理解的黑暗里。

  阿虎念过了书,安静下来,依偎到她身边牵着她的裙角,她跪下身来,把阿虎抱在怀里。阿虎发觉她在哭泣,她轻轻掩住阿虎的口示意他噤声。

  阿虎乖觉,便也安安静静地倚靠在她怀里,一双明亮的眼睛望着瘫坐在椅上的皇帝陛下。幼帝吃力地发出一些象征关切的呼声。

  她悄悄拭去面上的泪痕直起身来,她抬眼打量周遭的宫娥和内侍,他们垂眉敛目,并无异样。女子、孩童和残废,三个幸存者在西苑古老的殿阁里相对无言。

  “阿虎,如果将军问你今天做了什么,你怎么回答?”她牵着阿虎的手,穿过西苑古树下的阴影。“儿给陛下诵读了《千字文》,陛下很喜悦。”阿虎答道。“还有呢?”阿虎答说:“还有就没有了。”“很好。”她赞许阿虎。

  “阿虎让陛下很喜悦。”自那以后,阿虎仍是常常带了他得意的玩具和书籍随着她前往西苑。阿虎稍大些时,认得的字多了起来,不再万物“玄黄”她便与阿虎读些诗经、诸子,正轨之外的杂史,传奇故事也一并讲些。

  幼帝身为阿虎的同学和徒弟,总是安静地旁听着。阿虎的学识渐长,幼帝在旁亦渐渐开蒙。幼帝懂得的文字多了,渐渐知晓了西苑之外另有天地。

  他领悟了自己的不健全,却变得沉默起来,她与阿虎的教学都像是掷入古井的石子一样迅即被沉默的水面没,只有幼帝听到些许感兴趣的片段时,才含糊地呼喊着请她多讲几句。

  她一边斗胆做着帝师,一边也疑心,她这些许的反抗究竟有何意义?她教了他读书认字,也不可能搭救他出来,还徒然给他带来了思考的烦恼。卫渊仍旧把持着朝廷,她再蠢也不至于指望这个残疾的兄弟。比起反抗,这更像是她在纾解自己的愤懑。

  她有时也揣测,卫渊挟天子以令诸侯,幼帝残废至此,全然受制于他,即使卫渊知晓他有智能,也未必会痛下杀手。可她并不愿冒这重风险,于是依旧严密地打点西苑的仆婢,以免消息

  她的妙常法师学会讲话时,卫渊正式为阿虎聘请了老师。于是后来穿行在西苑森森古树之下的,除了代她写字的九儿,就只剩下了她一个人。***与寻常婴儿不同,她的女儿妙常大士学会的第一句话并不是呼唤父母,而是斥责奴婢。

  那母抱着妙常在廊下看鹦鹉,旁边有个小婢子上前凑趣,拿手里的折扇挑鹦鹉,鹦鹉受了惊吓,在攀架上惊慌地跳跃。妙常双目圆睁,响亮清晰地发出一个“去!”

  字。这并不是个婴儿可以轻易发得出的声响,大家引以为奇,她也将此事讲与卫渊听。卫渊闻言只是微笑,似乎对自己女儿的跋扈非常满意。

  在妙常之后,她私下里用尽了办法,终于一时未有第二个孩子。卫渊对此似乎并不着急,后来曾“谋害”她和孩子的萧衡重新得到启用。

  他的臣僚里便又多了些劝他再聘勋贵之女的议论。“你总不至于吃他们的醋?”他问她“我并不将那些话放在心上。”她只是不同他讲话,让他在她的沉默里焦躁。“我替我自己难过。”他气馁得要离开时,她终于开口。

  “难过些什么?”她又沉默下来,他不再气馁焦躁,只是在旁静静地等待。“到今,你怎么还能容许他们置喙你的家事?”她突然愤怒地开口“我已经是你孩子的母亲了。我的女儿已经会讲话了,你还在容许他们羞辱我?”他不说话,他的沉默惹怒了她。

  “你对我做了那些事…”她挥开他的手,把手边能找到的一切事物摔碎在他脚下“…你对我做了多少混账事?你又来哄我?你不如一直把我当猫狗一样糟!”“洛华!”他出些羞愤的神色。

  她将他送给她的种种巧陈设推在地上摔得粉碎,她知道他不会当真生她的气,他在她面前总是有些心虚的,她越是生气,他就越是心虚。

  “你究竟当我是什么?”他并不很讨厌她发怒,甚至时常抱有期待,若不是怒火,她鲜少对他这样直白。“我当你是…”他待开口,却发现并不知从何说起,她是他的公主。

  他当她是他的子,是他孩子的母亲?他忽然觉得自己不应当说出口,她不再对他倾泻怒火,伏在妆台前,把脸颊埋在手臂里,似乎是在哭。

  “小鸾…”他有些犹豫地开口,她没有回答他,她的哭泣让他有些彷徨,他的确让她很不快乐,他也许应当放她独自安宁片刻。“你不许走。”她不喜欢他的沉默退让,收了眼泪又生起气来。

  “我如何才能让你开心?”他问她。她慢慢踱到他身前,他顺势握住她的手臂,把她抱在怀里。“我不知道。”她闷声回答,从他怀中身出来“这难道不是一件你自己要用心想的事?”他闻言笑起来。

  她的任和尖锐比她温柔文雅的外表更让他觉得真实。“那容我想一想。”他不需要想很久,他太熟悉她了,他揽住她的,手越过她的身子慢慢地解她的裙带。

  “你混账。”她小声咒骂他,却渐渐平静下来,他落下帷帐来,在昏暗的天地中俯视着她,她侧着头埋在枕中,若有所思地啮咬着自己的手指。“在想什么?”他托着她的胫,慢慢抚她的腿心,她轻轻了口气,有些不安地把腿迭起来。

  他握住她的脚踝制止她,开始一路吻她腿内雪白肌肤下若隐若现的青色和红色脉络,她在他手里微微颤抖着,脚背都弓起来,上天为何会造就她这样的生物?

  他惑不已,她并不需要读书出仕,亦无法行军打仗,对于田野上躬身劳作的众生更是一无所知。

  这样无用且可鄙的生物,却有新雪一样触之即化的肌肤,会在他的抚摸下散发出润惑人的香气,他越是尝试理解她,便越觉得困窘,她是腐旧皇朝治下无数黎庶的血供养出的冷酷结晶。

  而他是与之相反的一切,她同样为此刻深感困窘,她在他身下望着他,一时间亦觉得他很陌生。

  北地的牧羊奴和叛国的逆臣应当狰狞可鄙,而不应当像他一样端正美好,他应当使她憎恨,而不应当使她内心动摇,他们仍然在困窘中相互嫌恶并相互容忍。“在想什么?”他再度开口问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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