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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章 缩在那柜子边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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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“这么贵还剩,不是爱吃吗。”要他自己买,可能叼着一老冰或者绿色好心情就行了。没她这么小资情调,不过给小孩子吃得好一点也没什么,贵有贵的道理,原料可能好点。

  唉重点是便宜的不吃啊…嘴刁,他把那把懒骨头提溜起来--就是两手掐着她咯吱窝下头,把人举起来一点儿,打算带她去把牙刷了,但是他突然感觉手底下触感有点不对劲,将信将疑又按了一下。

  “痛!”裴芙惊呼:“别!”裴闵和她大眼瞪小眼,他把耳朵都憋红了。好像一个小时以前在酒店里女人得花样百出的人不是他,此刻他艰难地开口:“…发育了。是不是?”裴芙也觉得丢人。

  之前春天穿得多就没事,但一入夏就藏不住了,她都有点含了,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和爸爸开口。按下去会有痛的感觉,顶上两个小尖儿也慢慢地凸起来了。

  前两天王姨还悄悄提醒她,要让爸爸带她去买“小衣服”了,她毕竟是个保姆,也不太好手太多,如果裴芙不说,她也得咬咬牙提醒一下裴闵,或者自己带着这个没妈的囡囡去买也行。

  “我要买那个,‘小衣服’。”裴芙被他搂在怀里,觉得爸爸的体温简直烫得吓人,两个人都有点尴尬,讲完以后陷入诡异的沉默。裴闵抱着她走到卫生间,把她放下来,自己给她接水挤牙膏。

  裴芙在镜子里偷偷瞟他,听到他终于开口:“明天带你去买,你那些旧衣服小了也要换,明天一起买了。你自己挑,多买几件漂亮的。”

  “到哪里买啊?”她吐泡泡,裴闵用帕子给她擦嘴。他其实也不太清楚,说:“商场里吧,内衣店里应该都有卖。明天带你去问一下。”***裴闵不怎么失眠,但他一失眠基本都是为了裴芙,他盯着熟悉的天花板,心想该怎么办,要怎么买内衣。

  他一个大男人该怎么和导购开口。于是他打开手机开始补课,然后发现这种小女孩的内衣最好还是要去实体店买,不能寄希望于网购,他在通讯录里翻,现在已经是十二点四十,他思量再三给某个前炮友发了消息。

  “在吗”“没死,要做吗”那头回的很快,一句话把裴闵干沉默了,他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民风为何如此彪悍,这世界上还有没有柔情似水的女人啊?“问你个事”“?”“给小女孩买内衣应该怎么买啊?”

  “你变态吧!”“我女儿,亲女儿!刚刚开始发育。”他忍不住苦计了一下“单身父亲,不是很懂,不好意思。”

  “哦你就带她去商场的内衣店问一下不就好了。和导购说要买小女孩的小背心”“好,谢谢啊”对面不回复了,他依然在上干瞪眼,一对耳朵通红地发烧,脚趾都尴尬地蜷缩。第二天顶着黑眼圈带着裴芙去了商场,结果他还没说出口。

  那导购就从他窘迫的神色中了解了他的需求,小声说:“是想给这个小妹妹买内衣吗?”“对对对,”他忙不迭地点头“那种小背心,我不是很懂,可以麻烦您帮帮忙选一些吗?”

  “没问题的,您放心。妹妹跟我来。”那个导购笑眯眯地牵着他的女儿走了。留他一个人在粉红色的内衣店门口徘徊,恨不得去买两个橘子来应景。过了大概二十分钟,裴芙过来叫他结账,他一出付款码给人扫了一下,也不是很贵,而且买了多件换洗的,出了门又折回去加了那个导购的微信,打算下次还来。

  他看着那个粉的袋子长舒一口气,其实这事情比他想象中顺利轻松很多,接下来又带着女儿去童装店买衣服。裴芙自己品味就蛮好的,不要他心,他坐在一边看着她换来换去的,只要扫码付钱就行了。

  省心。裴闵提着大包小包带着孩子吃了个麦当劳,回家了记起来导购说内衣要手,于是任劳任怨地替她洗新内衣。

  这事儿还是女长辈来干更合适,他忍不住叹气,这才哪儿到哪儿,之后她还要长大,还有月经,还要谈恋爱谈婚论嫁…手里那点儿布料被他握紧又放松,溢出一些泡沫,他没想过要结婚。

  或许让孩子过来照顾照顾她?也不行吧,他妈也有自己的生活,没必要为了他牺牲。衣架子挂上内衣伸出去晒了,他又长叹一口气。真的,年纪大了。不比以前了啊。

  他觉得有什么在推动着他变成一个更成的人,毕竟也要到而立之年了,他以前觉得三十岁是个很遥远的概念。

  可是自从过了二十岁好像时间就被按下了快进键,他像个陀螺,工作出差,喝酒打炮,但是最舒服的永远是在家里穿着睡衣抱着孩子的时候。这个孩子,和所有人都不一样,她从小就跟在他身边,信任他依赖他。

  他也可以在这个孩子面前做自己,无需营造什么人设。这种血缘亲情和他对父母又是不一样的,父母对他会有期望,他长大后也习惯于报喜不报忧。

  总是说父母对孩子的爱是毫无条件的,裴闵不那么认为,至少他对裴芙有期待,他期待她也可以混得出人头地给他养老送终,相比之下裴芙对他的爱才是无条件的。

  只是因为他是父亲,所以她爱他,她是他的血脉延续,有一部分的他的基因,奇妙而温暖的羁绊。现在她还小,他还能亲近亲近她。

  之后长得再大一些,父女之间也有男女之防,也许不会像现在一样亲密地拥抱和亲吻,他心里提前感受到了寂寞,在阳台上起了烟。嗨,人生就是一个人的旅行,每个人都只能陪自己走一段路的。

  二十九岁的裴闵释然了没多久,就来了人生中最痛苦的别离之一--他的父亲,走了。事情发生的很突然,心肌梗死,没救回来。

  他领着裴芙回老家办丧事,独子独孙站在那儿捧着遗像,风雨飘零。说来奇怪,八月的天,怎么这么阴沉沉的冷,他摸到自己的眼睛发烫,还以为是哭得太多,直到倒下去了。才意识到是发烧。

  裴芙叫了几个不认识的叔伯去把裴闵抬进卧室躺下,她守在边给爸爸换凉帕子贴额头。裴闵他妈进来了。让她先出去一会儿“我帮他擦一下身上,全是汗。”她坐在门口守着,里头拧帕子滴水的声音都听得见。老宅她其实没有长住过,裴闵一般都是过节带着她睡一两晚就走了。

  这儿对她而言,熟悉又陌生,她自己走到了爷爷的房间里去。这屋子里弥漫着一种爷爷身上特有的味道。

  他以前会和她说这是老人味,但是她觉得不是,那是一种墨水和旧书、檀香混合的味道,她把衣柜打开,里头的衣服都还没有清理,那些衫子还好好的整整齐齐地堆在里头,她把脸深深地埋进去,她在闻,闻爷爷的味道。爷爷,爷爷…她想,我没有爷爷了。

  那个不怎么笑,但是会给她吃片和薄荷糖的爷爷…那个会做各种面点的爷爷…裴芙快十岁了。第一次闻到死亡的气息,死亡就是再也见不到了。死亡就是你叫这个人,再也没有人回应你了,她缩在那柜子边沿,靠着衣服堆睡着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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