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一章

　　天边出现了橘黄泽的彩霞，及各种华丽颜色的云霞，落悬挂在山头，仿佛一盏黄灯，树梢上传来倦鸟归巢的吱喳声。

　　白雨芙整妥了一个包袱，走出烟云苑，就等荆舞儿带她离开荆府。

　　“少夫人…”

　　荆舞儿莲步轻移，影哥哥应该差不多要醒了，她的手脚可要再快一点。

　　“舞儿，你带路吧，我不会再留下来打扰你们的。”

　　白雨芙话一出口，才猛然发觉言词里的酸味，其实自己根本舍不得离开，可是情势又得她不得不如此。

　　“往这里走…”

　　荆舞儿在前方带路，越往后山，人迹就越稀少，而且愈来愈森。

　　两个人穿过一条条的小径，经过一个个的重廊，果然在不远的地方看到一扇已经腐朽的木制门板。

　　“从那边出去就是后山了，沿着后山的山路一直往下走，就可离开京的范围，到时候看少夫人想往哪里走就往哪里走。”

　　白雨芙眼看离荆府的主屋越来越远，越益显示自己与荆影的距离逐渐拉开，影…你真的不要我了吗？白雨芙心里一阵难过，以为荆影好歹也会来见一个面，两人起码也是夫一场。

　　“可以了。”

　　荆舞儿打开木门，果然出现一条山径。

　　“舞儿…我…”

　　白雨芙言又止，为什么舞儿就是容不下她呢！

　　“快走吧！”

　　荆舞儿不耐烦的挥挥手，心里正担心荆影清醒后会追了过来。

　　“我…”

　　白雨芙只好低着头，继续往着山径的方向离开，山径的冷风更为强烈，白雨芙根本没带些什么御寒的衣物，从没出远门的她，怎么知道要带些什么。

　　“舞儿你怎么跟了过来…”

　　白雨芙走了几步，却发觉荆舞儿跟了过来，心里更是纳闷。

　　“别嗦，快走。”

　　荆舞儿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，眼神恶狠狠的，看在白雨芙的眼里，更是恐惧万分。

　　“是…”

　　白雨芙也不知道荆舞儿到底在搞什么儿，只好继续往前走。

　　两人又走了一小段路，白雨芙的神经始终绷得死紧，根本不清楚为什么荆舞儿要跟着她。

　　“啊…没路了…”

　　白雨芙猛然一停，这才发觉这条山径竟然是通往悬崖顶的小路，根本不是下山的路，忽然联想起荆舞儿可能的意图，白雨芙这才恍然大悟，脸色瞬间刷白，紧紧靠着山壁，路的尽头就是深不可测的悬崖，摔下去肯定是粉身碎骨。

　　“你怎么不继续走啊…走啊…”荆舞儿这才亮出藏在怀中的匕首，亮晃晃的在夕阳的余晖中闪耀，白雨芙内心大为惊恐。

　　“舞儿…你…”白雨芙后退了一步，脚后跟的石子瞬间掉落了悬崖下。

　　“只有你死了，影哥哥才能完全属于我，我不要他的心里留有任何女人的影子。”

　　“舞儿…你…”白雨芙慌了手脚，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。

　　“跳下去，跳下去，一切就都结束了。”

　　荆舞儿在白雨芙面前不停的挥着匕首，看得白雨芙心惊胆战的。

　　“不…我…”

　　正当两人僵持不下时，忽然自草丛间窜出一个人影，大喊着：“荆舞儿，还我儿子命来…”

　　沈云昕忽然自从草丛中一跃而出，看准荆舞儿的身子，高高的举起木锥子，就要往荆舞儿的身上刺去。

　　“啊…”白雨芙乍然惊见沈云昕，着实吓坏了，只见沈云昕蓬头垢面，衣衫破烂，头发，捉着荆舞儿一阵捶打。

　　“死人…原来你还没死…”

　　荆舞儿目凶光，随即转过身，和沈云昕一阵拉扯，而沈云昕手中的木锥子，已经刺入荆舞儿的手臂中，鲜血汨汨而。

　　“还我儿命来…”

　　沈云昕仍旧不停的重复念着。

　　“云昕，舞儿…”

　　在后头的一方，传来荆影急促的喊叫声。

　　只见荆影跛着脚，额上还留有未干的血迹，一跛一跛的赶来荆府的后山头。一醒过来，荆影就赶紧四处去寻找白雨芙与荆舞儿的踪影，碰到月竹，月竹告诉他，荆舞儿带着少夫人到后山去了，荆影随即赶了过来。

　　“糟了！影哥哥来了…”

　　荆舞儿大为惊恐，而沈云昕又拼命的拉扯住自己，不行，她如果落入影哥哥的手中，他一定不会原谅她的，这个女人更会乘机杀了她。

　　“去死吧…”

　　荆舞儿恶心大起，使出全身的气力，将沈云昕手中的锥子反扎进沈云昕的腹中。

　　“啊…”沈云昕跌坐在地上，身狼狈不堪。

　　“云昕…”

　　荆影赶紧扶起沈云昕，她怎么还活着？原来一切都是舞儿搞的鬼。

　　“影…是她，她把我们的儿子杀了…”

　　沈云昕全身脏不堪，恶狠狠的瞪视着荆舞儿，凶狠的目光令荆舞儿不寒而栗。

　　“你不是疯了？你没疯？”

　　荆舞儿吃惊的看着神情激动的沈云昕：她怎么可能没疯，我明明看她疯了，怎么没疯！

　　“云昕，三年前到底怎么回事？”

　　荆影完全不敢相信事实的真相竟是如此。

　　“影…”

　　白雨芙热泪盈眶，幸好她没死，不是影杀了她，白雨芙松了一口气。

　　“哼…我一定要看着你的报应，荆舞儿，我恨你…”沈云昕忽地不顾一切冲上荆舞儿的方向，想要与荆舞儿同归于尽。

　　“不要啊…云昕…”

　　看着发了狂似的沈云昕朝着荆舞儿方向狂奔，荆影急忙想上前阻止，却已来不及。

　　“死吧，人…”

　　荆舞儿一个狠劲，拉住沈云昕右臂，闪躲随之而来匕首，沈云昕一个没有站稳，随即摔落悬崖，发出凄厉的叫声，白雨芙早吓坏了。

　　“死人…”

　　荆舞儿扯下衣料，包扎着伤口，这时又转回身，盯着白雨芙。

　　“云昕…”

　　荆影不敢相信沈云昕就这般葬身谷底，自己完全误会她了，荆影勉强压抑住腔的悲痛怒视着荆舞儿，荆舞儿算是他一手带大的妹子，就算不是亲生，也还是当成亲妹子般看待。

　　“舞儿…”

　　白雨芙不停的后退，眼神惊惧的看着荆舞儿。

　　“少夫人…现在可换你了…”

　　“不要…不要这样…”

　　荆舞儿随即拉过白雨芙的身子，将匕首抵住白雨芙的颈项间。

　　“舞儿…放了她…放了芙儿…”

　　“影哥哥…相信我…只要这个女人不在…我们一定能重新开始的。”

　　荆舞儿在见到荆影的身影后，目光不自觉放柔了。

　　“舞儿，千万别做傻事，快放了芙儿，不然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。”

　　荆影语带威胁的盯着荆舞儿，脑中则是不停的思索着有什么办法可以帮白雨芙离危险。

　　“不可能的，有她在，你心里绝对没有我…”

　　荆舞儿对着荆影嘶吼，心里仿佛有了决定。

　　看着荆影与荆舞儿两人你来我往，白雨芙都被搞迷糊了，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。

　　“舞儿，三年前的事是不是你搞的鬼？”

　　不管如何他一定要问出真相才行，三年前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，而荆舞儿又是看到了什么？

　　“影哥哥，那个女人不知好歹，明知道我对你是真心的，她却指责我病了，不能爱你，这是什么道理，我为什么不能爱你，我能比她们更了解你，影哥哥，你说对不对，所以我要杀了她，她不配有资格怀上你的孩子，我才有…哈哈…”荆舞儿泪面，白雨芙这才见识到荆舞儿对荆影的痴情，原来隐藏在冰凉的瞳眸中却是如此这般灼烈的爱火。

　　“你错了，云昕说的没错，你病了，你真的病了，我一直以来都把你当妹妹看待，从来没有过男女之情，一切都是你的空想。”

　　荆影不得不说重话，荆舞儿狂的子随时会发作，他要趁早救下芙儿才行，这次绝对不能失去芙儿，可能失去白雨芙的紧绷思绪不停在荆影脑海中盘旋，每想起一次，心口就痛一次。

　　“哈哈哈…是我…是我掉那个野女人的野种，那个柴工是我吩咐的，我答应给他一千两银子让他去扰沈云昕的，给了那个女人一点药，要下手就容易多了，她还以为自己真的失了身呢，笑死人，当然他也是我毒死的，我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的秘密，躺在红忏轩的尸体是沁儿，因为她不肯听我的，一切都是我做的，影哥哥，你看，我为了你，我愿意当个残忍的刽子手，我这样还不够爱你吗？”

　　“为什么要杀了沁儿，沁儿伺候你八年了，你怎么忍心杀了她？”

　　“沁儿的罪孽不会比我少，是她亲自把堕胎药灌进那个女人的嘴里，连那个柴工也是她找来的，本来只要杀了那个女人就可以了事了，沁儿竟然告诉我她下不了手，我怎么可能让她在这个时候背叛我，所以我拿用来毒杀沈云昕的毒药杀了沁儿…哈哈哈…影哥哥，你知道吗？都到了这个地步，沁儿那个死丫头竟然告诉我，她不敢杀人…”

　　“舞儿，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…怎么可以这么不在乎人命？你的手已沾血腥了…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？”荆影不敢相信，小时老在他怀里撒娇的妹子，性格竟会如此的凶残。

　　“我凶残？影哥哥…为什么你不问，我会变成这个样子…是谁害我的？”

　　荆舞儿声嘶力竭，极力呼吼，自己不过是爱一个人罢了，为什么一直无法得到回报？

　　“菱香呢？”

　　荆影忆及菱香服毒自杀的景象，她又是为了什么要死呢？

　　“哈哈哈…那个死丫头当然该死，她听到了我跟沁儿在红忏轩谈话…所以她该死…”

　　“就因为这样？她听到你的阴谋？所以你要杀她灭口？”

　　荆影惊惧万分的看着濒临疯狂的妹子，自己真的错了，不该是非不分的溺爱着她…

　　荆舞儿凄凉的道出前因后果，震煞了荆影与白雨芙，荆影不敢相信自己亲耳所听，到底荆舞儿对自己的痴恋有多深，才会让她做出这种事来。

　　“没错…所以对不起我的人都该死…为了得到影哥哥的爱，她们的牺牲又算了什么？”

　　“够了，一切都是你，舞儿，我真的对你太失望了，放了芙儿，我帮你请大夫，舞儿，我还是可以当你是我的好妹子。”

　　荆影试图软化荆舞儿激动的情绪，虽然没把握自己是否能完全原谅她，不过唯今之计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。

　　“我没有病，我没病，我只是太爱你了…影哥哥…我真的好爱好爱你，所以我不能让任何一个女人跟我分享你…”荆舞儿出凶光，脚步逐渐往悬崖边移动，荆舞儿愤恨的看着白雨芙，将刀子更移近了白雨芙的颈项，白的颈边渗出了血丝。荆影吓出一身的冷汗，脑海中不停思索着如何救出白雨芙。

　　“舞儿不要…不要伤害她…把刀子给我…”

　　荆影慢慢靠近荆舞儿，生怕她狂的子会误伤了白雨芙。

　　“不行…刀子给你，你就会来杀我…”

　　荆舞儿又退后了一步，眼看两人就要一同跌入山崖下了，荆影更是紧张，只有慢慢的靠近荆舞儿的身边。

　　“舞儿…你不要紧张…”

　　白雨芙发觉荆舞儿的情绪逐渐失控，越发暴躁，一个不留神，两人都会一同葬身崖底的。

　　“影哥哥…虽然我得不到你的心，别人也休想得到…”

　　忽地，荆舞儿将白雨芙拉下崖边，脚边的石头纷纷滚落。

　　“糟了！”

　　荆影不顾还不是相当灵活的身子，一个飞奔，赶紧拉住飞落崖底的两人，荆影的左手拉着白雨芙，右手则是拉着荆舞儿，脚则是紧紧的攀住突起的石块。

　　“影…”

　　看着荆影使劲力气般的涨红了脸，白雨芙相当不舍，眼泪顿时又夺眶而出。

　　“影哥哥，救我！救我！舞儿还不想死啊…”原本近乎疯狂的荆舞儿，仿佛被吓醒般，看着底下万丈深渊的谷底，脚底更是一阵发麻。

　　“可恶…”

　　荆影使劲的出力，无奈一个人负担两个人的身子过重，荆影的掌心逐渐失去了力气，眼看三个人都要掉落崖底了。

　　“影…你快放手…再不放手…你的手会断掉的…影…”

　　白雨芙发觉荆影的身子亦逐渐地往前滑动，内心更是一阵惊慌，她心中对荆影的恨意、误解瞬间烟消云散，心疼看着荆影的手肘磨出一大片的血迹，令人怵目心惊。

　　“不！我不放手…芙儿…我绝对不会让你死的…”

　　荆影仍是使劲的撑着，能撑多久他也不知道，好不容易有一个女人愿意走进他的生命，包容他荒唐的过去，他不能再失去她了，渴求白雨芙安然无恙依偎在自己怀里的荆影，更加卖力。

　　“影…有你这句话…就算死了，我也心满意足了…”

　　白雨芙索伸出掌心，试图离荆影的捉扯，两个人对荆影来说负担真的是过重了，虽然舞儿做了这么多的坏事，不过也因为她太爱影了，白雨芙现在才深深体会到自己老早喜欢上眼前卖力救她的人，即使他凶过她，恼她，她都不怨，因为就因为自己太在意，所以才会伤心。

　　“芙儿！别来…”

　　“影哥哥…快救我上去啊…”“我该怎么办？”

　　荆影的双手逐渐失去了力气，再不决定的话，到时候三个人都会没命。

　　猛地，荆影放掉其中一只手，只见掉落崖底的人发出凄厉的叫声。

　　“影哥哥…”

　　荆影放掉了握着荆舞儿的手，他还是无法原谅她，在她背地里做了这么多伤害人的事之后。

　　荆影的将白雨芙救上来，只见白雨芙仍旧是惊魂未甫，一张小脸白得吓人。

　　“影…”

　　白雨芙随即扑入荆影的怀中，痛哭不已。以为荆影可能救的人是荆舞儿，毕竟自己曾对他说她恨他，永远都不要再看到他，没想到荆影救的人却是自己。

　　“芙儿！对不起…让你受惊了。”

　　荆影拂掉白雨芙粉脸上的尘土，白雨芙这才发现，荆影几乎全身上上下下都是伤，头上的伤更是严重。

　　“影…你为什么救我…你不是应该救舞儿吗？”

　　白雨芙思及荆舞儿与荆影的那一幕，内心更是一阵酸楚。

　　“芙儿，我爱你，我不能没有你，我知道了一切的真相了，一切都是舞儿搞的鬼，我是那么的相信她，没想到却是她做出这种人神共愤的事，对不起，我不是故意凶你的。”

　　“影…我也不能没有你啊…”白雨芙热泪盈眶，再度投入荆影的怀中，他明白了，他真的明白了。

　　“芙儿，对不起…”

　　“影，我误会你了，云昕没死，我错怪你了…一切都不关你的事。”

　　白雨芙深感愧疚，自己只是一味的苛责荆影，完全无顾及他的感受，发生这种事，他一定比她还难过的。

　　“我之前对你凶，是担心你会失去理智，跑去告官，到时候凶手就真的抓不到了，所以我才会把你关起来，因为我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了，对不起，结果没想到居然有蛇躲在里头，还好你没事了。”

　　荆影一身狼狈地看着眼前自己心爱的女人，自己内心的阴影随着舞儿的死而消失了，从来没这么轻松过，荆影阴郁已久的眉心也获得纡解。

　　“没关系…一切都真相大白了。”

　　白雨芙搀扶着荆影的身躯，静静地倚在崖壁上休息，还有许多事情等待他们的解释。

　　“影…我爱你。”

　　趁着荆影失神的当头，白雨芙献上自己的瓣，心中那股浓烈到化不开浓情全是荆影一个人的，就算是真关在荆府一辈子，她也愿意。

　　夕阳的余晖映照着两人拉长的背影，时间仿佛为两人重新开序幕般，而荆府的将会有所改变，笼罩在荆府上头的乌云也被突如起来一阵风吹散了，远眺荆府，这才发觉荆府的精致与宏伟。

　　“哭崖顶”的山头倚着一对浓情意的人儿，白雨芙很高兴自己总算可以实现对老夫人的诺言，窝在心爱男人的膛，帮他生很多的儿子。

　　“芙儿…”

　　“嗯…”白雨芙睁起水瞳，清澈的映上荆影的影子。

　　荆影在白雨芙嫣然的瓣下重新烙下自己印记，这是自己要用生命疼一辈子的女人。

　　—全书完—